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辦公室裡,瑟德看著明天將要看診的資料。

沒什麼特別棘手的,只有一位較特殊的病人。

病人在資料卡中所寫的症狀讓瑟德研判是精神分裂症,在這時代還滿常見的。

但病人之前也是個醫生,相當有名的精神分裂症權威,賽肯博士。

這就讓瑟德存疑了,雖然醫生罹患自己所研究的病症並不少見。

不過在上個月的研討會,賽肯博士仍相當沉穩,沒有任何精神失常的徵兆。

最近也沒有聽到消息說他發生重大變故,「這真是奇怪,看來明天的看診不會太輕鬆啊。」

瑟德嘆了口氣,熄燈回家。

結髮三年的妻子蜷在沙發睡著了,一旁的茶几上還擺著瑟德最愛的餅乾。

可愛的睡姿讓瑟德忍不住笑意,輕輕將妻子抱起。

將妻子放在床上,簡單梳洗後瑟德便睡了。

當然,餅乾盤空空如也。

一大早被咖啡香喚醒,瑟德悄聲走到妻子背後,伸手抱住。

小小聲的尖叫,這種反應讓瑟德滿足的笑了。

瑟德啜飲著咖啡,笑看著埋頭跟荷包蛋生悶氣的妻子。

「薇克汀,今天可以早點回來,想看電影嘛?」,臉上的神情一如等待獵物上鉤的獵人。

果不其然,薇克汀的眼睛瞬間明亮,「我要看哈利波特!」,小孩般的純真語氣。

「好,我大概三點到家,看完電影順便去吃飯?」,嘴角在咖啡熱氣中偷偷上揚。

薇克汀幾乎跳了起來,搖著瑟德空閒的右手,「要要要!我們去吃燒烤!」。

摸了摸薇克汀的頭,瑟德在滿室的蹦跳聲中出門,連傾盆的豪雨也無法淹沒他的微笑。

在診間中處理完幾個輕微的案例後,便是賽肯博士的約診了。

上午11點,中午前最後一個約診,瑟德在腦中臆測所有可能的情況,但仍無法想像賽肯博士精神分裂的原因。

瑟德離開了辦公桌,搬了一張沙發坐在病人位置對面,茶几上擺著兩杯咖啡。

門開了,賽肯博士走了進來,高大挺拔,臉上雖帶著點憂鬱,但仍能讓大部分較輕微的女性病人瞬間回覆精神。

賽肯博士跟他很像,工作順利,有個幸福的家庭,兩人亦時常在研討會中侃侃而談。

「賽肯,你怎麼了?」,瑟德露出關切的表情,「真懷念啊,一個月前我也是這樣問我的朋友的。」,賽肯帶著一絲複雜的微笑。

「朋友?」,「別急,我慢慢說給你聽。」,賽肯拿起咖啡輕啜一口,開始敘述...

「一個月前,似乎是研討會的隔天吧?我一個老朋友來診所找我,當時已經結束看診,我正在整理隔天的資料。

我的朋友叫法斯特,平常是個冷靜的人,嚴格來說有點悶騷,每次去釣魚時他總會讓我開懷大笑。

但這次他的臉色蒼白,黑眼圈深的跟煙燻妝一樣可怕,手臂上還有多道自殘過後的痕跡,雙手不斷翻弄著領子。

我原先以為是普通的強迫症※併發習慣性自傷行為※,跟他聊一聊之後就可以減輕症狀。

但我錯了,大錯特錯。

一開始我們只是聊些日常瑣事,偶爾還幼稚的爭辯誰比較會釣魚,他的手終於穩定下來了。

就在我認為問題已有初步的改善,打算找他去附近的餐廳吃飯時,他說了一句讓我停止所有想法的話。

「賽肯,我想把我老婆煮來吃。」

我當時的表情應該跟你現在很像吧?震驚。

我馬上追問他到底怎麼了?他說了一個故事,細節我忘的差不多了。

我只記得大概的內容,他在釣魚時撿到一本小冊子,裡面記載著許多料理的方法。

他原本就熱愛烹飪,他老婆就是因為這項技藝愛上他的。

回到家後他開始嘗試裡頭的料理,味道相當不錯,他認為那應該是某位廚師的私房菜。

當晚他跟他老婆一起吃著新料理,他老婆相當開心,當然,他晚上也過得很開心。

隔天起來他翻閱著冊子,發現了三件事。

第一、這些菜都是肉食,第二、這些料理似乎是一系列的,第三、這些肉的名字他都未曾聽過,他只能用牛肉替代。

每天他都在嘗試新料理,相當愉悅。

某天,他發現冊子上的料理都快做完了,有點失落。

他無意識的搓了搓封底,發現有著夾頁。

他很驚喜,認為一定是那位廚師最珍惜的料理。

翻了開來,他驚恐的將冊子丟到地上。

最後一頁是張畫像,一個裸女,正確來講是被劃上多道分割線的裸女,簡直就像超市裡的豬肉解說圖。

他在一瞬間就懂了那張圖的含意,也發現了第四件事:這本書是人肉料理書。

如果一開始就發現這點他會毫不猶豫的燒掉那本書,我堅信這點。

但現在的他早已迷上了這本冊子中的料理,捨不得丟棄。

他想著,『等我把這些料理記錄下來之後,就毀了它。』

每天都抄錄一兩道料理,當然,偶爾會實做。

發現那張圖之後的第一次實做,聞著即將起鍋的料理,香味在它腦中盤旋、迴盪,鉤勒出一個讓他毛骨悚然的想法。

『如果這道料理用的是上頭所標注的肉,會不會更好吃呢?』

他拔腿衝到浴室裡,抱著馬桶乾嘔,為自己產生這種想法,儘管只有一秒,感到噁心。

在浴室呆了良久,直到聞到焦味,才走出去收拾善後。

他後來回憶時,才發現自己曾經看著鍋中那堆焦黑肉塊,吞了一口口水。

後來他戴著口罩做料理,漸漸的,那種想法越來越常出現,似乎也越來越誘人...

所以,他來找我看診。

我請他隔天來回診,順便把那本冊子帶過來,也請他千萬別再做料理,連普通的料理也不要。

我應該跟他回去的。

第二天,他的妻子來了,搭著警車。

她手上拿著一本泛黃的小冊子,臉上除了悲傷之外,還帶著無限的驚恐。

她將冊子交給我,並在間歇的嚎啕大哭中說明了昨天的情況。

昨天他回到家後,打電話叫了外送,並將冊子放進包包裡。

她看著丈夫做這些事,心中有點疑惑,不過也沒問出口,她也看出來了她丈夫最近不太正常。

她問了許多次,他什麼也沒說,只是偶爾會用奇怪的眼神看她。

她當作是工作壓力太大,雖然擔心,但也沒繼續追問下去。

他們倆吃著外送來的便當,他的表情越來越難看。

「這好難吃!」,他氣得丟下筷子,走進廚房。

她坐著,想著等等應該要再關心丈夫一次。

她認為丈夫應該是要親自下廚,但也同時疑惑他為何要拿著包包進廚房。

她思考著等等要如何詢問丈夫,沒注意到廚房內除了偶爾的翻頁聲音外一片寂靜。

突然,一陣巨響,一聲悶哼。

他衝了出來,右手拿著冊子,左手什麼都沒拿,當然,沒有手要怎麼拿東西呢?

她沒有尖叫,呆坐在那,腦中一片空白。

他將冊子放在她面前,兀自說著要她將這本冊子拿給賽肯醫生,要求她絕對不准看,並說他真的很愛她,還親了她一下。

此時,他倆腳下已一片殷紅。

他說完之後,便朝客廳的落地窗衝了過去,在她反應過來前一秒,跳了下去。

接著,警察來了,冰冷的公式行程,還有帶著厭惡表情的殯儀館人員清理她丈夫,從20樓跳下的,她丈夫。

在好友家哭了一夜,一小時前才想起那本冊子,搭著警車趕過來。

我在用沒被震驚擊暈的另一半大腦安慰她,並請警察將她送回她好友家。

迅速回憶了有關他的一切,沖了兩杯咖啡。

另一杯咖啡現在還在我辦公桌上。

一半的大腦悲傷,另一半的大腦憤怒,翻閱著那本冊子,試圖瞭解這本惡魔遺落人間的手札。

我本想直接燒了,但下一秒想起我得靠這本冊子找出原先主人的線索。

為什麼想找?誰知道,想報復吧。

翻著冊子,想著他妻子訴說的斷手,還有他手上的傷痕,串起了一切。

或許他慢慢發現自己開始想烹煮妻子,用自殘來壓抑這股病態的欲望吧。

最後一刻,他應該是用了全部的意志力去壓抑,還有砍斷自己的手吧。

我不能確定事實,我也不想確定。

咖啡喝完了,我仍在翻閱冊子,突然發現我好渴...還有好餓。

我回到家,發現自己對著妻子吞口水。

所以我來你的診所預約,並在等待看診的期間處理好了一切。

我跟妻子說要參加研討會,搬到旅館去住。

一直處於恍惚狀態,清醒過來時總會發現手上拿著冊子,還有家門的鑰匙。

我想把冊子丟了,卻想到其他人可能的下場,於是只好繼續看守它。

今天開車來這裡之前,我發現自己不自覺得開往家的方向,便叫了計程車。

現在,我拜託你,我的朋友,幫我毀了它,我下不了手,還有,絕對不要看它。」

賽肯一口喝完咖啡,留下一本泛黃的冊子,走了。

留下瑟德沉默的看著空位,還有冊子空無一物的封面。

瑟德拿起冊子,關上辦公室的門,開車回家。

他將冊子放在副駕駛座上,速度較平常快上不少。

眼睛直視前方,但餘光瞄到冊子被冷氣吹開。

一頁頁像有自主意識般翻過,瑟德開更快了。

停車在家門前,車身多了不少刮痕。

瑟德打開門,看著薇克汀,他吞了口口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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